四次奥斯卡提名,而罗南才26岁啊
2020-01-16 21:28 虹膜 欧美范文丨吴泽源
新版《小妇人》为西尔莎·罗南带来了第四个奥斯卡表演类提名,和第三个影后提名,而她甚至还未满26岁。这让她成为了史上第二年轻的获得四次奥斯卡提名的女演员——第一年轻的詹妮弗·劳伦斯,同样在不满26岁时获此殊荣。但大表姐沾了生日比罗南晚四个月的光。
不过,同样作为好莱坞炙手可热的新星,罗南的气质和彼时的大表姐的气质,完全不是一个路数。大表姐是标准美式女孩,罗南却有着来自欧陆的知性气息;大表姐的气质踏实、接地气,罗南的气质却像精灵一般空灵缥缈;大表姐在独立小片和商业大片之间游刃有余,罗南出演的,却大多是独立文艺片。
事实上,罗南与任何一个好莱坞女演员的气质,都没什么可比性。她更像是一个从爱尔兰的湖畔平原走出,误打误撞闯进好莱坞的异类。人们称她为「下一个梅丽尔·斯特里普」,或许只是在掩饰自己无法将其气质进行归类的尴尬。但另一个问题,也随之而来:这样的一个异类,为什么会被好莱坞如此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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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南第一次让我们惊艳,是在2007年的英国电影《赎罪》中。这是一对恋人在乱世之中生离死别的大戏,但他们之所以分离,却是出自一位13岁少女由于想象力过于丰富,而提出的虚假指控。直到成年后,这个少女才渐渐将想象与现实区分开来。她试图用写作为自己赎罪,但她对他人造成的伤害,早已不可弥补。
饰演片中那位13岁少女的,是当时只有12岁的罗南。这个角色极其复杂,兼具理智与疯狂,残忍与天真。但罗南把这些复杂特质,都完美地演绎了出来,以至于连原著作者伊恩·麦克尤恩,都对她的演技叹为观止:「早在开口之前,她就把人物的思维过程呈现在了银幕上。她只用一双眼睛,就能道出千言万语。」
《赎罪》为罗南赢得了第一个奥斯卡提名,也为她赢得了整个好莱坞的关注。彼得·杰克逊、韦斯·安德森等大导,纷纷向她投出橄榄枝,但她奉献出的银幕形象,却绝无雷同之处:
就当你以为《赎罪》中的表演,会将她框定为心机腹黑少女时,她却在《可爱的骨头》中饰演了一个无辜的连环凶案受害者,用一双充满灵性的眼睛,赚取了观众的无数泪水;
就当你以为她将会成为大家最心疼的萝莉时,她在《汉娜》中又变身为少女杀手,用纠结的表情和精准完成的动作戏,挽救着这部电影漏洞百出的剧情;
就当你以为《汉娜》是她通向主流的垫脚石时,她却用一部生活流的独立电影《布鲁克林》,宣告了自己的成人礼。为了饰演片中的爱尔兰移民少女,她大幅增重,引以为傲的精灵气质也因此消失殆尽。但正是这样的努力,让她在外形与精神上,都契合着陷在生活泥沼中的主人公。借着主人公的辛酸与快乐,她获得了自己的首个奥斯卡影后提名。
但罗南古灵精怪的气质,没过多久就与她的身材一起恢复了回来。2016年,她遇到了生涯中迄今为止最重要的伯乐——格蕾塔·葛韦格,后者要求她扮演的,是年轻时的葛韦格自己:一个另类、古怪、性情无常,却充满决心与活力的17岁女孩。而罗南再一次成功地化身为角色,将「伯德小姐」的脱线魅力演绎得淋漓尽致。这部电影因此成为了评论界的心头好,罗南也再次获得了奥斯卡影后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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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我们或许能发现问题所在了。在看了这么多罗南的电影之后,她本人的面目并没有在我们的眼前清晰起来,反倒变得更模糊了:她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孩?
我们没法得到确切答案。因为我们只能通过她的角色来认识她,但她的角色却总是在相互矛盾:
她可以决心满满,完全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就像在《伯德小姐》中;也可以全然迷失,在生活的岔路口面前不知所措,就像在《布鲁克林》中。
她可以体现出超出同龄人的成熟,临危受命成为皇后,为一整个国家做出决策,发起战争(《玛丽皇后》);也可以透露出属于青春期女孩的刁蛮无理,因为与母亲话不投机,就跳下轿车以示抗议(《伯德小姐》)。
她可以完美地呈现出恶毒,即便这种恶毒只是无心的,由过剩的想象力和青春期荷尔蒙激发,就像在《赎罪》与百老汇戏剧作品《萨勒姆的女巫》中;她也可以毫不费力地展现出甜美与纯真,在韦斯·安德森的《布达佩斯大饭店》里,她就是天使的化身。
但最能让她在好莱坞名利场中独树一帜的,是她的某种自带结界的距离感。她可盐可甜,时而清纯,时而鬼马,但她从来不会过度曝光,不会与公众和媒体过度亲近,不会让自己成为大众的消费品,也不会让大众误认为自己能够将她占有,即便是以幻想形式。
作为一个演员,她是精确且技巧多面的;作为一个艺人,她则是独立而精明的。她的成功,完全不依赖于花边新闻和社交账号。她向世人展现着自己的独特个性,却又不泄露出过多秘密,因为这既会影响她的独立性,也会影响到大众对其角色的感知。
像所有杰出的演员一样,罗南像谜团一般神秘,像空气一般缥缈。就当你以为自己找到了破解她的钥匙,就当你以为自己能将她攥进手心时,却发现她早已轻巧地逃逸而出。这让人们永远渴求着她的下一部作品,永远想要对她本人了解更多,即便这种尝试,注定是徒劳。
但对于罗南本人来说,事情或许没那么复杂。在《小妇人》中,她饰演了女主角乔,而这个角色,本身就是原著作者路易莎·梅·奥尔科特的化身——美国最早的独立女性代表人物。
在那个文学还被男性垄断的时代,奥尔科特不仅成功地推出了畅销作品,还把作品版权牢牢地把持在自己手中;在那个婚姻被视为女性必需品的年代,追求人格独立的奥尔科特却坚守独身,终身未婚。她的这些经历,都被导演格蕾塔·葛韦格搬到了主人公乔的身上,由罗南饰演出来。
片中,乔在一场面对母亲的戏中,说出了压抑已久的心声:
「我只是觉得,女人不只有情感(hearts),她们也有头脑(minds)和灵魂(souls);女人也不只是空有美貌(beauty),她们也有雄心(ambitions)与才华(talents)。我厌倦了人们一直说,女人只适合谈情说爱。这说法让我生厌!」
这心声不只属于乔。它属于奥尔科特,属于格蕾塔·葛韦格,而或许,它也属于西尔莎·罗南。像乔一样,罗南渴望被世人铭记。但她希望世人铭记她的原因,并不是她的情感,美貌,或者风流韵事。
或许,她希望被人铭记的原因仅仅是:她是一个第一等的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