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根多年改革为何失败？看《刘老根3》

文丨路西法尔

可能是春晚没留下什么让人印象深刻的段子，《刘老根3》要在国内某视频网站和某视频网站播映的消息还是着实让人兴奋了一下。

要知道《刘老根2》在央视首播还是2003年的事。

开播前「药匣子」回归的消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见证赵本山、范伟这对儿昔日的「春晚黄金搭档」再度复活，虽不至于让国人激动得体温升高需立刻隔离观察，但安慰剂作用好歹也胜过双黄连。

可是一口气十集看下来，千呼万唤的「药匣子」迟迟不登场，「大辣椒」倒是领着他的儿子「药丸子」早早地来了。

这位新登场的「药丸子」是「大辣椒」进城后所生，年纪应该不到二十。可这位新角色不仅名字大不吉利，面相更是少年老成，横竖都不像是刚毕业的高中生。

更糟糕的是这位「百发百中大力丸」的结晶却长着一副正宗的猪腰子脸，在此之前，本山大叔是唯一全国盖章认证过的猪腰子脸。

也难怪「药丸子」一登场，「千里认父」的谣言就在龙泉沟的乡亲们中间不胫而走。他还有个爱好，就是直播。在直播间里，「药丸子」吹嘘刘府是自己家。过年期间，乡亲们对于朋友圈晒爸晒舅的话题格外感兴趣，只怕到后三十集这个谣言会传得更加邪乎。

被情怀吸引来的观众开播之后看到的竟是一个其貌不扬、人设也不讨喜新人，不免大呼「药丸子毁所有」。然而说实话，我却对这个人物没有太多恶感，想要为他小小地辩护一下。

和一开始就定位为肥皂剧的《乡村爱情》不同，《刘老根》在落选村支书的创业史中穿插着振兴东北和反腐倡廉的主题，虽然开办山庄脱贫致富的玄幻程度和爽文也不遑多让，在「本山传媒」旗下的IP中已经算得上是一部「正剧」。

经过前两季的苦心经营，「龙泉山庄」终于请来了职业经理人，从家族企业转变成了看上去比较规范的「现代企业」，说明原来剧本的大方向意识到了家族企业保守固化不能长远，利益格局必须被打破。

然而一转眼十七八年过去了，在《刘老根3》里观众们看到了什么呢——总经理韩世信满腹牢骚，董事长刘大奎大权在握，动不动就行使一票否决权。家族集团依然是「针扎不进，水泼不进」，而亏损则在逐年增加。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一切都在轮回。

龙泉山庄何以至此？我们可以从「药丸子」入职的过程窥出端倪：刘老根要把「药丸子」安插进山庄工作，而且保安一类的工作看不上，非要空降做董事长助理，同时山庄的乐队里已经塞满了创业时的元老。

可以想见，裙带关系在山庄内部多么盛行。要说《刘老根3》令粉丝失望的话，莫过于看到经过十七八年的创业奋斗，龙泉沟的本质仍然没有任何改变，现代企业的转型失败了。而这部剧里的所有角色应该平摊这份责任，而不应该将责任都归咎于新人。

至于本剧的核心人物刘老根，目前播出的剧集已经揭示了他所面临的四大矛盾：一是和现任董事长，也就是自己的大儿子大奎的矛盾；二是和乐队间的矛盾；三是和孙女珊珊间的矛盾；四是和「药丸子」的矛盾。

这四组矛盾两两相对，前两组关乎「财产」，后两组关乎「血统」。已经退休的刘老根徘徊于重新掌权和个人追求之间，被两种欲望互相拉扯。珊珊的婚事迟迟定不下来则与「私生子」的谣言一体两面，都是对父道尊严的潜在威胁。

将那些冗长到让人抓不住重点的闲话层层剥开，龙泉沟乡亲们日常所关心的无非是刘老根的「财产」与「血统」。这也许是出于编剧的刻意，但更像是无意为之，因为「财产」和「血统」千百年来就是父权制的两大主题，一部围绕老年男性所写的剧本很容易就陷进去。

一个老年人如果陷入「财产」和「血统」这两张网中，说明他已经成为了一个「有身份」的人，不太可能会关心到具体的个人，甚至不太可能关心自己的感受，那么我们大概就可以说他「离地了」。

在这部剧里，沉迷网络直播的「药丸子」完全以游手好闲、懒惰自私的负面形象出现，处处感受到对于青年亚文化的贬低排斥。赵本山似乎忘记了，多年前，二人转演员在主流文化眼中也是同样的负面形象。《刘老根3》的另一个令人啼笑皆非之处是，曾经以草根文化自居的「赵家班」正在割断自己和草根间的联系。

《刘老根》第一部中「药匣子」和「大辣椒」两口子为了不孕不育而反目的那段戏可能是整个系列里最脍炙人口的一段，今天回过头来再看不免会为二人的直率粗鄙感到震惊：

药匣子：「你没责任是不是？你可以找一个小伙，你试试看能不能生！」

大辣椒：「你放屁！我他妈都五十来岁了我还找小伙儿！我他妈找啥能好使啊我？少他妈装文明，成天戴个眼镜卡巴卡巴，像你他妈有文化似的！」

难以想象这部戏当初竟然在央视播出过，如此鲜活泼辣的粗口如今在《刘老根3》中已经寻不见了。

到目前为止，《刘老根3》里的几场吵戏更像是为吵而吵，为粗鄙而粗鄙，吵架的理由既生硬，遣词造句也乏善可陈。

前十集中最具生活气的片段也许是第三集「无中指（止）地喝」那个情节，而这个情节恰恰是经由不讨人喜欢的「药丸子」之口说出来的。

《刘老根》系列要从比自己更加原生的网络文化中吸取养分，又要板出一副教训人的长辈面孔，似乎有些自相矛盾。

其实从小在城市长大的男孩，逆流回农村就已经完全是外人了，怎么可能还会背着一个父子继承的绰号呢？

共同的语境已经没了，做着网红梦的少年和乡绅化的刘老根更可能彼此不能理解、彼此当空气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