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罪”金庸与胡金铨，聊聊徐克的怪咖往事

时光撰稿人 | 南野文

邪典电影老饕。

今年3月，在国家电影局剧本备案公示通知里，由徐克执导、编剧的《射雕英雄传：侠之大者》尤为引人瞩目。这部片由中影牵头，聚焦原著中襄阳保卫战的部分，看来应该又是一部充满徐克风格的武侠片。徐克再次操刀拍摄金庸作品，这让人惊喜又意外。因为金庸曾对他说过，“朋友可以做，版权不给拍了。”
前段时间，香港电影人文隽在他的一档视频栏目中，邀请到林纪陶和刘大木两位编剧做访谈。他们用四期节目，向影迷揭秘“徐老怪”徐克导演，背后那些不为人知的往事。这三个人的名字，对一些观众来说或许有些陌生，但提及他们的代表作，影迷都会非常熟悉。
文隽曾任《阳光灿烂的日子》的监制、《古惑仔》系列的编剧；林纪陶和刘大木则是《笑傲江湖》《倩女幽魂2：人间道》的编剧。结合文隽等人的访谈，今天时光君来好好扒一扒徐克的怪咖故事。他为何会“得罪”金庸与胡金铨两位大佬？为何对《蜀山剑侠传》如此痴迷？拍摄《黄飞鸿》时，他又是怎样冒犯众人的？三人访谈最开始谈论的话题，是徐克1983年的作品《蜀山：新蜀山剑侠》。彼时，徐克已经是“新艺城”七人小组成员，效力于东家金公主，和对手嘉禾正打得火热。但抵不住徐克才华出众，嘉禾老板邹文怀豪掷重金，请他拍片。徐克最开始定的项目是《搜神记》，后来改成了《蜀山剑侠传》，并且委托还未毕业的刘大木做资料研究，整理故事。但原著还珠楼主的小说，体量庞大线索繁杂，于是，刘大木直接从倪匡缩减整理的《紫青双剑录》着手，改编剧本。不过，细心的影迷应该会发现，《新蜀山剑侠》除司徒卓汉外，有个“水中月”也在编剧一栏，后者并非某个具体的人，而是对众多编剧的统称。既有刘大木这类做资料整理工作的，也有像倪匡这种写完一稿，拿到三万块就撒手不管的。据文隽所言，当时香港但凡活跃一点的编剧，都曾被徐克请到“脑暴工作室”，参与编剧。比如人称“香港第一才子”的梁浓刚，也贡献了一份力，定下了《新蜀山剑侠》可以朝着青春武侠片的路子推进，这直接促成了元彪、孟海、李赛凤等年轻演员的加盟。率性而为的徐克，在每晚的“头脑风暴”中，还唱起了“仙鹤港联”武侠片的老歌，作为助兴。所以，《新蜀山剑侠》的故事，算是群策群力的结果。尽管最终的票房很差，但徐克对《蜀山剑侠传》的痴迷从未消退。18年后，他再次执导了成本更为高昂的《蜀山传》。不过这部耗资九千万港元的巨作，票房仅收获不足三千万。当然，这些“失败”并不能抹杀徐克在商业片上的巨大成就，比如1990年的《笑傲江湖》，不但票房大卖，还掀起了“新派武侠片”的潮流。有关这部电影，文隽最关心的是，张学友饰演的太监欧阳全，在金庸原著中从未出现，这一角色到底是如何诞生的？编剧林纪陶，揭开了这个秘密。当初，徐克监制的《倩女幽魂》票房大卖，续集立马提上日程。但主创们的档期很难凑到一块，饰演燕赤霞的午马需要执导《舞台姊妹》，所以张学友便代替他出演了道士知秋一叶。徐克看张学友表演不俗，而《笑傲江湖》中，正缺少一位年轻的奸邪太监。他让张学友从《倩女幽魂2》的剧组赶过来，演了两三天特写戏，其他动作戏则由龙虎武师搞定。而正是那几场戏，让张学友拿到了金马奖的最佳男配角大奖。不过有关《笑傲江湖》的影坛风波，可不止这件小事。为了让本片能够如期上映，加上随后拍摄的续集《东方不败》，徐克先后得罪了两位影坛大佬。而这一切，又得从徐克的“迷影情怀”说起。在成为电影导演前，徐克就看过大量的经典港片，尤其以邵氏为代表。所以在八十年初期成名后，他就找到邵氏影业的制片经理方逸华，既想要回顾经典老片，更想找张彻、李翰祥和龙刚这些前辈们请教。所以，当我们回顾徐克的电影人生时，会发现他浓厚的迷影色彩。1986年监制的《英雄本色》，致敬了1967年龙刚的同名电影；1987年监制的《倩女幽魂》，效仿的是1960年李翰祥的同名电影；1992年监制的《新龙门客栈》，翻拍自1967年胡金铨的《龙门客栈》；1995年执导的《刀》，取材于1967年张彻的《独臂刀》。尤其对于武侠宗师胡金铨，徐克自少年时便倾慕不已，连大学时的毕业论文，写的都是《龙门客栈》。所以当资方打算投拍《笑傲江湖》时，徐克立马邀胡金铨出山，想让偶像亲自执导，自己担任监制。不成想，等《笑傲江湖》正式开拍后，拍摄进度一拖再拖，这既和胡金铨身体抱恙有关，也由于他一向都是慢工出细活。资方急忙召回在美国执导《龙行天下》的徐克，让他立即解决。徐克的解决办法却是：全盘接手胡金铨的导演工作，并让程小东、李惠民分组带队，共同执导。这让胡金铨大失颜面，就连他的把兄弟李翰祥都火冒三丈，声称：饿死了，也不跟他（徐克）合作！这还没完，《笑傲江湖》拍摄过程虽历经挫折，但票房大卖，直接催生《东方不败》接连开拍。徐克这次脑洞开得更为飞起，让令狐冲和东方不败谈起恋爱，更邀请林青霞饰演这一男性角色。这种“魔改”策略，让金庸极为不满。他怒冲冲地吐槽徐克不懂武侠，表示以后做朋友可以，但再也不会让他改编自己的小说。“刺头”徐克后来在《黄飞鸿》中继续冒犯众人。编剧林纪陶在访谈节目中，道出了当年的种种秘闻。起初，徐克在拍《龙行天下》时，就和李连杰开始合作。监制刘亮华借此向徐克提议，问他想不想将李连杰打造成李小龙、成龙之后的第三位功夫巨星，徐克表示可以试试。而《黄飞鸿》正好成为两人珠联璧合的契机。不过，李连杰虽早在1982年就凭《少林寺》扬名影坛，但随后出演的几部电影，大多温吞套路，并没有掀起太大波澜。想让李连杰担纲《黄飞鸿》的主角，自然还得更多重量级演员的加持。对此，刘亮华向徐克保证，可以请洪金宝饰演猪肉荣、元彪饰演鬼脚七、成龙饰演梁宽。徐克在拍摄《新蜀山剑侠》时和洪金宝颇为熟悉，此事本该板上钉钉。不过洪金宝最终婉言谢绝了，原因还是门派之别。洪金宝、成龙等人师从京剧名伶于占元，属于北派功夫，而黄飞鸿乃是南派宗师。出于对师傅的尊重，他自觉饰演南派大家的徒弟有些不妥。但洪金宝表示，赞成师弟元彪出演，前提是和主角黄飞鸿平起平坐。所以在首部《黄飞鸿》中，元彪饰演的梁宽戏份相当吃重，演职员表上和李连杰同为一番，剧情上也出现了和黄飞鸿一同争夺十三姨的桥段。另一方面，原本担任武术指导的刘家荣，也因为在动作设计上和徐克意见相左，中途出走。毕竟，刘家荣乃是黄飞鸿嫡传徒孙刘湛的儿子，深得洪拳正宗，讲究硬桥硬马，以气催力。而徐克为了追求动作上的流畅飘逸，他想让黄飞鸿的“无影脚”可以在空中快速连踢，这就和洪拳正宗，犯了冲突。幸而师承北派功夫的袁祥仁、袁和平兄弟接手帮忙，最终达到了徐克的视觉要求。从文隽等人的访谈内容来看，徐克是香港电影圈中少有的怪咖。他既是崇拜前辈大师的迷影小弟，但也可以为了电影最终的呈现效果，不惜得罪众人。如今已73岁的徐克，仍活跃在华语电影的第一线。在拍完《长津湖》后，他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开拍《射雕英雄传》，聚焦襄阳保卫战的部分。希望这位缔造过一部又一部经典之作的武侠大师，在接下来的这部电影里，重现掀起武侠片的浪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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